那個女人自然就是堡裡有名的“表姑娘”沈冰。其實她嫁為人婦,早已不能如此稱呼,隻是她自小長在白虹堡,與大部分門人相交甚密,加之江湖兒女本來就不在意這些小事,她有意不改其他人對她的稱呼,其他人便順水推舟,繼續這麼叫着。
畢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,表姑娘自小就喜歡堡主,江湖第一美人與江湖第一劍客,是多麼般配。可惜堡主是個榆木腦袋,一直沒有提親,這才氣的表姑娘負氣出走,最後還嫁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。
但之後她又回來了,繼續幫忙管着白虹堡的大小事務,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,連後來許放這個真正的堡主夫人出現,都沒能得到管家權力,所以讨好沈冰的人就更多了,他們都覺得司雪峰娶她是早晚的事。
連司以晴、司無雲這姐弟倆,平時也是沈冰幫忙帶着的,和她感情深厚,更加見得許放多麼沒地位。
如今這四人站在一起,旁邊還站着沈冰的親女兒,活像是一家五口,把其他人排除在外。許放見狀,非但不生氣,隻覺得好笑。
他心裡隐隐有種感覺,沈冰不會笑到最後,因為司雪峰和孩子身邊站着的,将會是另一個人……
許放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,因為在他想象中的那個人,也不是他自己,隻是他也想不出那人的長相。
或許自己隻是嫉妒吧,許放猜測,他甯願司雪峰最後和别人在一起,也不想看沈冰在他面前耀武揚威。
盡管許放的到來十分安靜,但依然引得周圍人注意,也不由都噤了聲。他們是對這個堡主夫人看不上不假,但他到底是司雪峰明媒正娶的妻,他們并不會當面給他難堪——起碼在司雪峰面前不會。
司雪峰自然也發現了他,看見他的一瞬間,男人眼裡本就不甚明顯的笑意徹底消散無蹤,整個人都顯得更加冷漠。
可許放到底是孩子們的另一個父親,于是司雪峰将司以晴放到地上,還是道:“你來了。”
語氣裡并沒有多少熟悉和熱絡。
許放有些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盯着看,他不知道該說什麼,隻能硬着頭皮“嗯”了一聲,見大廳一時沉默,他有些慌張,看見男人腿邊的兩個孩子,他便想與他們打個招呼,借此打破這個冰冷的氣氛。
隻是在看清楚司以晴的表情以後,他的話就又吞了回去。
小小的女孩粉雕玉琢,看起來極為可愛,隻是她此時扒住司雪峰的腿,卻是以一種極為敵視的目光看着許放,就好像這不是自己的母親,而是什麼跟她争搶父親的壞人似的。
連司無雲都掙紮着從沈冰身上下來,緊緊抱住了司雪峰的另一隻腿。
見狀,沈冰暗自偷笑,面上卻說:“你們兩個孩子,真是的,表哥好不容易回來一回,估計有很多話要和你們娘親說,怎麼可以打擾呢?”
聽到她當衆說起“母親”的這個身份,許放隻覺得更無地自容,他是能以男兒身生育的怪物,哪來的勇氣站在這人群之中?
而聽到這怪物是來搶奪自己好久不見的父親的,兩個小娃娃更加憤怒,他們大叫着:“他才不是我們的娘!我才不要一個男人當娘!”
此話一出,大廳裡大部分人都變了臉色,有些人是不贊同,但更多人是掩飾後的期待、甚至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,他們想看許放會怎麼反應。
隻是沒人想到,第一個冷下臉來的反而是對許放從來不親近的司雪峰。
“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說話?”男人垂下眼眸,對剛才出聲的兩個孩子冷聲喝道:“道歉!”
男人常年身居高位,即使身體抱恙,可一身氣勢駭然,便是成年人都難以招架,更何況兩個小孩子,他們被父親嚴厲的神情吓到了,大大的眼睛瞬間噙滿了淚,卻依舊梗着脖子不願示弱,司無雲更是道:“我沒錯!我不道歉!”
“你……咳、咳咳……!”司雪峰還想說什麼,卻突然咳嗽了起來,甚至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,白皙的面頰上也瞬間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暈,剛才還威嚴十足的男子,卻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。
“表哥!”沈冰想靠過來,卻被司雪峰身邊的一個清秀男人攔住了:“都别圍着,讓堡主透透氣。”他一邊扶着司雪峰,一邊給他喂了枚丹藥,同時對旁邊道:“先送堡主回去,桃葉,去叫于大夫過來。”
他動作熟練,想來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。
“是!”一個身穿粉衣的少女領命離開,緊接着從外面走來四人,他們身着統一的白虹堡弟子服飾,身高相仿,肩膀上擡着一頂四四方方的精緻竹椅,走到司雪峰面前便跪了下來。
司雪峰被清秀男人扶了上去。“我沒事。”他坐在轎子上低聲說,可惜聲音有些無力。
“知道了,先見過于大夫再說。”對方回道。弟子将司雪峰擡起,臨走之前,司雪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央的許放,青年正仰頭瞧着他,臉上有些驚訝,顯然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,可他眼裡……卻沒有往常會出現的那種擔心和焦急。
司雪峰眉頭微蹙,說:“你跟我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