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(第2頁)

元徵來了北境這麼些時日,自然知道囊裡裝的都是酒。北境冬天極冷,将士們都會攜帶一壺烈酒祛寒。

酒是北境的烈酒,霸道剛猛,元徵頭一回喝還是在北滄關,擂鼓的老将齊柏給他的,酒一入喉,銳刀子一般,燒得五髒六腑都似火燎,整個人都精神了。

元徵接過酒囊喝了口,說:“岑将軍那邊如何?”

唐慶道:“還僵持着,岑将軍已經出城紮營了,想必這兩日胡人就将朝落雲谷來。”

元徵随口“嗯”了聲,擡起頭,看了眼穹頂挂着的月亮,道:“今天什麼日子?”

方靖說:“殿下,今兒除夕呢。”他自北滄關一事後老實了許多,在元徵面前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随意。

元徵愣了下,笑道:“我竟忘了。”

往年除夕宮中總有夜宴,前朝後宮,滿朝文武齊聚南閣,絲竹歌舞整夜不停。元徵去歲赴宴時喝得酩酊大醉,臨了和方靖在禦花園的花叢裡睡了一宿,宮人急得到處找他,後來尋着的時候,元徵還發了脾氣,不肯起,還是他父皇來了,元徵才有所收斂。他被罰禁足三天,方靖則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。

沒想到,今年除夕竟會在這北境戰場。

元徵想起舊事,拍了拍方靖的肩膀,将手中的酒囊給他,說:“來。”

方靖看了眼元徵,飲了口烈酒,辣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,元徵笑了聲,誠心實意地說:“阿靖,你們是受我連累才會在這北境受罪,我心裡都記着。”

方靖怔了怔,低聲說:“阿徵……”

“回京後,我再請你喝酒——”元徵頓了頓,笑道,“飛燕來的塞上春。”

方靖看着他,哼哼唧唧地說:“行,那我要玉娘親手釀的。”

“飛燕來”是京都裡頂有名的秦樓楚館,元徵在京中時沒少和方靖去鬼混,玉娘是“飛燕來”的花魁娘子,釀得一手好酒。可她釀的酒一向千金難求,京中不知多少王公貴族願意一擲千金,就為她一壺酒。

當日元徵就是為了她和戶部尚書的兒子打了一架,才被皇帝罰來的北境。

元徵笑說:“行,我府上還埋了兩壇,回頭都給你。”

二人想起京中種種,朔風呼嘯,不知怎的,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

元徵擡起頭看着一望無垠的穹頂,忍不住想起岑夜闌。當日他問岑夜闌的話是真心的,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闌等待了許久,岑夜闌錯愕地看着他,半晌,才說:“殿下,别胡鬧了。”

元徵心頭微涼,沉聲道:“我沒有胡鬧,我認真的——”

他還想說,岑夜闌卻打斷他,淡淡道:“我無心同你談風月。”

元徵固執道:“不是風月,是真心。”

岑夜闌怔住了,看着元徵,少年人目光灼灼,一錯不錯地望着他。岑夜闌咂摸着“真心”兩個字,隻覺得灼手又沉甸甸的,他心裡有些亂。真心,元徵憑什麼說真心?

辱他、逼迫他在前,況且這人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,還是皇室,同他說真心?

可岑夜闌又想起當日北滄關,城門将關時,元徵一人一騎,孤身躍入這危城之中。

半晌,岑夜闌說:“戰事當前——”

他還未說完,元徵眼睛就亮了,抓着岑夜闌的手,說:“那戰事結束了呢?”

“岑将軍,待戰事結束,北境太平……”元徵到底年少,情緒來得快,去得也快,岑夜闌的話讓他失落,可他的猶豫踟蹰卻讓元徵猶如見了一道曙光,嘴角的笑怎麼都藏不住,他低聲說,“岑夜闌,我不逼你,你想想,嗯?”

元徵見過京中的千種顔色,萬般绮麗,如今竟覺得都不及岑夜闌一分,這人千好萬好,看着凜然不可侵,遙不可及,如這北境的皎月。

大抵是元徵生來尊貴,要什麼有什麼,故也不曾有過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