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夜闌面容平靜,說:“延勒,看着吧,窮我岑夜闌一生,必率大燕鐵騎破你王庭,滅你全族。”
“我要有我岑家一日,胡人再不敢有來犯之念。”
他猛地拔出槍,延勒身體晃了晃,隻聽岑夜闌說:“在地獄裡好好看着。”
延勒死了。
岑夜闌卻隻盯着延勒的屍體看了許久,他一言不發,周遭都是一片兵戈相交聲。
延勒一死,剩下的胡人将士都心生懼怕,一下子失了鬥志,更遑論岑夜闌帶來的将士都擁入落雲谷,落雲谷當真成了墳場。
元徵看着岑夜闌,伸手碰了碰岑夜闌的手背,過了半晌,岑夜闌才偏頭看着他。
元徵說:“他死了。”
岑夜闌“嗯”了聲,沒有說話。元徵不經意看了眼,這才發現岑夜闌的右手在發顫,指尖流下了血,染紅了整個槍身。
元徵臉色都變了,猛地抓過岑夜闌的右手,他右臂當初在爆炸之中受了傷,縱然有蘇沉昭的良藥,到底時日短,戰事又緊迫,傷勢還未痊愈。
延勒力能扛鼎,就是元徵同他交手,手臂也隐隐作痛,更不用提岑夜闌手上還帶傷。
元徵倒抽了口氣,見他五指還緊緊攥着槍,又氣又心疼,說:“松手。”
“你不知疼的嗎?”元徵皺着眉訓他,“槍給我。”
岑夜闌遲緩地眨了眨眼睛,松開手,将不離身的流火槍給了元徵,他看着自己滿手的血,這才後知後覺地嘗着疼了。
岑夜闌說:“嗯,疼。”
元徵的話一下子被掐住了,他看着岑夜闌半晌沒有話說,仿佛他那一個“疼”不是落在耳中,而是紮在他心裡。
元徵小心地擦幹淨那隻手掌上的血,湊唇邊吹了吹,說:“不疼了,不疼了。”
48
延勒一死,胡人犯燕的兩位主帥俱亡,他們本就是合盟,一下子失了能主持大局的,剩下的都成了散兵遊将。
年初五的時候玉屏關被收回,又過幾日,渙州府等地也漸漸傳來捷報。
消息傳回瀚州時,岑夜闌正被蘇沉昭勒令靜養,小神醫氣壞了,闆着臉結結巴巴地訓斥岑夜闌,說他再糟蹋下去,右手就廢了,以後連槍也要提不動了。
岑夜闌一聲都不敢吭,元徵還是頭一回見有人敢指着岑夜闌的鼻子罵的,雖說他心裡在說罵得好,岑夜闌這樣不愛惜自己,确實是要罵的。可聽着,自己心裡卻又有點兒不痛快,少年人占有欲作祟,岑夜闌是他的人,要發火輪得着别人嗎?大夫?大夫也不行。
偏偏岑夜闌還不生氣,要是自己,岑夜闌說不定就翻臉了。
元徵越想越生氣,所幸李景綽這人看着是個粗枝大葉的武夫,心卻細,見一旁坐着的殿下臉色越發不好看,雖不明所以,卻還是一把捂住蘇沉昭的嘴巴,說:“小神醫你可歇歇吧,我聽你說話都聽累了。”
蘇沉昭不高興,扳李景綽的手,李景綽說:“行了行了,岑将軍藥也換好了,讓岑将軍靜養,嗯?小蘇大夫給我瞧瞧,我——”他胡亂揪了個由頭,“我腰疼。”
蘇沉昭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,仰起臉看了他一會兒,到底是安分了下來,任由李景綽将自己拉出了屋子。
二人到了屋外,蘇沉昭是醫者,隻惦記着病患,拿手去摸李景綽的腰,說:“哪、哪兒疼?”
李景綽抽了口氣,逗蘇沉昭道:“這、這兒疼。”
蘇沉昭皺着眉又捏了捏,眼見着要去解李景綽的腰帶,頓時将他吓了一跳。李景綽忙抓住他的手,低聲笑道:“這可是在外頭。”
蘇沉昭說:“外頭如何?我看病,手拿開我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