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(第6頁)

蘇沉昭說:“外頭如何?我看病,手拿開我看看。”

李景綽就喜歡他這呆愣愣的又一本正經的樣子,笑盈盈地說:“不疼了,小神醫,我真不疼了。”

蘇沉昭咕哝道:“怎麼又不疼了?你不要諱疾忌醫,傷了腰不是小事。”

“……”李景綽哭笑不得,“我腰當真不疼,好得很。”

蘇沉昭仰起臉看着李景綽,他長得不高,平白矮了李景綽一個腦袋。蘇沉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說:“你騙我。”

李景綽笑道:“哪兒能,我怎會欺騙小神醫?”

他低聲說:“小神醫,過幾天我就要回河東了。”

蘇沉昭怔了怔,點點頭,看不出半點不舍。李景綽有點兒氣,又無奈,吓唬他說:“小神醫,我回去可是要挨軍法的。”

蘇沉昭懵懂道:“為什麼?”

李景綽說:“我此番是私自帶兵來的北境,回去挨軍棍都是輕的,說不得還要被少将軍穿小鞋丢到河東偏遠之地,抑或,直接就軍法處置殺頭了事。”

蘇沉昭呆了呆,說:“……那怎麼辦?”

李景綽裝模作樣地歎氣:“能怎麼辦,等死了。”

“不好,”蘇沉昭眉頭緊皺,絮絮叨叨地說,“是我請你來北境的……阿闌,我讓阿闌給你說話,将你調來北境。”

李景綽樂不可支,逗貓兒似的抹了抹蘇沉昭緊皺的眉心,說:“小神醫擔心我啊?”

蘇沉昭理所當然地點頭:“你救了阿闌,我不能讓你因我而死。”

李景綽聽見“阿闌”兩個字,啧了聲,突然說:“為你死我願意的。”

蘇沉昭愣住了,望着李景綽,李景綽掐了掐他的臉頰,哄道:“那不如這樣,你跟我去河東,若是我挨了軍法,有小神醫在,也能将我從鬼門關裡搶回來,好不好?”

蘇沉昭認真思索了片刻,猶豫道:“那我想想吧。”

李景綽一下子就笑了。

蘇沉昭又補充道:“人要真死了,我也是沒辦法的。”

李景綽:“……”

***

戰事将歇,大燕邊軍有祭天的習慣,逢着大戰過後,就會在城中祭天安魂以告慰戰死在沙場的将士和為戰争所苦的百姓。

那一日是個好天氣,岑夜闌穿了身黑色的廣袖華服,金冠束發,面容肅穆沉靜,身後是瀚州城的将士,遠遠的,還有城中百姓,無不沉默地注視着這場安魂儀式。

元徵安靜地看着,腦海中閃過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。岑夜闌已經拾級上了祭台,祭台上雕着貔貅的方鼎裡燒着火,烈焰逼人,扭曲了岑夜闌修長瘦削的身影。

元徵想,将軍百戰死,岑家自開國至今數百年,鮮有卸甲歸隐,是不是有一日,岑夜闌也會成為這方祭台上被祭奠的人?

隻消這麼一想,元徵就覺得無法忍受,甚至隐約覺得那火活了,要将岑夜闌燒成齑粉,卷入鼎中。

當天晚上,瀚州校場裡燒起了篝火,将士們團團圍坐着,一堆又一堆,都在熱烈地慶賀戰事的勝利。

酒過三巡,李景綽說:“岑将軍,明日我就要返回河東了,叨擾了這許多日子,我敬你。”

岑夜闌看着李景綽,說:“奉甯在北境助我頗多,何來叨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