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後幾字,他說得輕卻沉,字字如千斤砸在元徵心頭,他猛地一拳砸在城牆上,怒道:“岑夜闌!”
元徵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他說:“躲不躲得開,如何做是我的事,我隻問你,”他頓了頓,想着岑夜闌的那句“橋歸橋,路歸路”,舌尖發苦,死死地盯着岑夜闌,說,“岑夜闌,我隻問你,這麼些時日,你心裡……對我到底有沒有……”
元徵隻想問岑夜闌,他們共經生死,這些時日,岑夜闌對他可有半分改觀,有沒有半點喜歡。可岑夜闌面色太過冷靜,冷靜得仿佛玄冰雪山,好像元徵捧出“喜歡”那兩個字,都無法讓他有一星半點的觸動。
岑夜闌說:“沒有。”
岑夜闌擡起眼睛,看着元徵,說:“沒有心動,沒有喜歡,半點都沒有。”他甚至提了提嘴角,反問元徵,“我怎麼會喜歡你?”
元徵怔怔地看着岑夜闌,說:“說謊。”
“你說謊,”元徵目光落在岑夜闌脖頸的吻痕上,好像抓住了一線曙光,他緊緊攥着岑夜闌的手腕,“岑夜闌,你扪心自問,你對我當真沒有一分喜歡?”
“若是沒有,我同你說我喜歡你,我愛你,你為什麼不拒絕!”
“你我一次又一次,你有多情動喜歡,你以為作得了假嗎?!”
岑夜闌說:“我為什麼要拒絕?”
他語氣平靜,說:“元徵,你忘了你我如何開始的?”
元徵手指顫了顫,沒有說話。
岑夜闌道:“我沒有一刻忘記,你是如何踩着我的痛楚,一次次剝開舊瘡将我拖入噩夢當中,”他看着元徵,說,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。”
“我那時求你放過我,我就差跪在地上求你放過我,你說,”岑夜闌聲音微啞,嘴角卻翹了起來,他在元徵耳邊說,“那怎麼行,我還沒玩夠。”
元徵臉色霎時慘白,倉皇地退了一步。
岑夜闌道:“我恨自己是個怪物,而你,七殿下,七皇子,在我拼命擺脫過去,就要忘記自己的不堪時,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。”
“不男不女的怪物,不祥,災星。”岑夜闌吐出這幾個字眼,絲毫不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,心中充斥着鮮血淋漓的痛意,他說,“元徵,我怎麼會不恨?”
元徵眼睛紅了,嘴唇動了動,聲音嘶啞,說:“不、不是……岑夜闌,不是這樣,你不是怪物,不是……”
元徵巧舌如簧如斯,如今卻像斷了舌頭,含了滿嘴的血腥,連話都說得似有錐心之痛。
岑夜闌看着元徵,微微一笑,說:“如何不是,你起初不就是想玩玩嗎?”
元徵如遭雷擊,猛地松開了岑夜闌的手,岑夜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,指腹過處,仿佛還殘留着元徵手指的溫度。
岑夜闌說:“殺人誅心。”
“殿下既将心送了過來,我若輕易拒絕,豈不是辜負了殿下?”岑夜闌笑起來,他一笑實在是很漂亮,漫不經心的,又有幾分冷冽。
他看着臉色慘白的元徵,少年人眼瞳都暗淡了,透着紅,喜歡藏不住,傷心也藏不住,到底年輕。
元徵看着岑夜闌,喃喃道:“殺人誅心,”他慘然一笑,“哈,殺人誅心,好個殺人誅心!”
元徵驟然出手攥着岑夜闌的衣襟狠狠将他撞上身後的牆垛:“真不愧是北境主帥,忍辱負重,一擊斃命,岑将軍好算計!”
岑夜闌悶哼了一聲,他短促地抽了口氣,看着元徵,垂下眼睛,慢慢道:“殿下過譽——唔!”
少年人滾燙的唇舌一下子欺了上來,吻得又急又重,不是個吻,困獸撕咬一般,恨不得将他的嘴唇舌頭都咬爛了吃下去,将那些錐心之言一并嚼碎,仿佛它們沒有被說出口。岑夜闌嘗着了腥甜的血水,口中吃了痛,他用力推開元徵,靠着牆喘着氣,臉頰泛了紅,唇角流下一抹血。
元徵抹去血水,報複一般撚揉着他的嘴唇,揉紅揉燙了,急聲問道:“岑夜闌,你這麼恨我,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,啊?”
“你明明有那麼多機會,我命都給你了,”元徵恨聲說,“北滄關,落雲谷,随便哪裡,你為什麼不殺我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