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北境軍一向不涉朝中事,”岑夜闌目光冷冽,看着元徵,他在親手碾碎元徵捧出來的那顆真心,“是你,将北境軍卷入了皇權之争。”
元徵身體晃了晃,嘴唇顫動,卻抿得緊緊的。
岑夜闌說:“元徵,我已經三十了,想讓我多活幾年,就離我遠一點兒。我不想有朝一日,不是死在戰場,而是死在肮髒的陰謀詭計裡。”
元徵一口心頭血哽在嗓子眼,胡亂地抓着身邊踢翻的繡墩慢慢地支起身,臉色慘白,他看着岑夜闌,說:“你怪我?”
岑夜闌袖中的手緊了緊,道:“是。”
元徵再壓不住,嘴角溢出血,他笑起來,嘶聲道:“你竟怪我?連你都怪我?”
“那我又去怪誰,嗯?”元徵看着岑夜闌,兩兩無言,半晌,元徵仿佛已經心灰意冷了,他輕聲說,“岑夜闌,你對我,果真是隻有恨的。”
元徵拔出身上的匕首,松開手,刀刃帶血,滾了幾圈,摔在岑夜闌腳邊。
元徵不再看岑夜闌,轉身就走了,背影孑然。
岑夜闌看着腳邊的匕首,過了許久,他慢慢蹲下身,将匕首撿了起來。
岑夜闌伸手摸着匕首上的血迹,血水猶有幾分溫熱,卻一點一點地涼了,涼得徹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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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闌,我沒事,”蘇沉昭捧着一盅藥,往嘴裡灌了幾口,又塞了兩顆蜜餞,含糊不清地說,“七殿下那一下看着兇,還是留了分寸的。”
岑夜闌應了聲,臉上沒什麼表情,蘇沉昭瞧着,問他:“阿闌,你和七殿下,怎麼回事?”
岑夜闌垂下眼睛,淡淡道:“沒怎麼。”
蘇沉昭說:“你不要瞞我,他看着好像……”他思索了片刻,說,“喜歡你——阿闌,七殿下喜歡你?”
岑夜闌屈指按了按眉心,沒有吭聲。
蘇沉昭看着岑夜闌,眼睛一點一點睜大,連嘴巴都微微張開,想起年前有一回岑夜闌沒來由地發熱,住在藥廬,元徵那時就上了門,二人之間氣氛很是古怪。
蘇沉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他咬着蜜餞,貪糖,又往嘴裡送了一顆,說:“你喜歡他嗎?”
岑夜闌頓了頓,冷硬道:“不喜歡。”
蘇沉昭“噢”了聲,說:“其實這人就是脾氣壞,軍中将士倒是都很喜歡他。”
岑夜闌看着蘇沉昭,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,說:“他前日還傷了你。”
蘇沉昭不高興地揉了揉自己胸口,道:“所以說他脾氣壞,嘴巴也壞,我不喜歡他。”他又看向岑夜闌,道,“不過阿闌要是喜歡他,我就不生他氣了。”
岑夜闌僵了僵,歎了口氣,道:“沉昭,我不喜歡他,不能喜歡他。”
蘇沉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,說:“喜歡就是喜歡,為什麼不能喜歡?”
岑夜闌:“若是尋常人便罷了,可他是皇室,是先皇後唯一的皇子,身上還背負着孟家的興衰,世家的榮辱,豈能事事由他。我也放不下北境,更不能有負于義父,我這一生,隻有馬革裹屍,青山埋骨這一條路。”
蘇沉昭似懂非懂,不知怎的,隻覺得心裡有些難過:“阿闌……”
岑夜闌神态卻很平靜,道:“何況,元徵該離開了。”
蘇沉昭看着岑夜闌,岑夜闌的目光露出幾分冷意,他說:“我前幾日收到京畿的傳書,京城已經亂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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