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(第3頁)

這人骨子裡貪圖安逸,沒野心,最是膽小怕事。被他父親送來做他的伴讀,卻隻想着等元徵哪一天做了皇帝,他承襲爵位,借元徵的勢安安生生做個混吃等死的郡王。

元徵沒有想過,方靖有朝一日會不惜拿命為他搏這一線生機。

方靖說:“殿下,珍重。”

元徵死死地盯着方靖,眼眶發熱,半晌,嘶聲說:“方靖,我等你回京一起喝酒——玉娘親手釀的塞上春。”

方靖愣了愣,旋即笑開,點頭道:“好!”

天空一道紫電陡然撕裂夜幕,轟隆雷聲不絕,雨下得更大了,噼裡啪啦,浩浩蕩蕩,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沒。

***

桓水驟雨不歇,北境卻無風無雨,天色陰沉沉的,烏雲覆頂,沉甸甸的,無端多了幾分冷冽。

元徵一遇襲,齊銘就将消息傳回了北境,寥寥數語,卻将個中兇險寫得清楚明白。京中如今風起雲湧,元徵此時回京,路上必然險象環生,所以他才着意遣齊銘護送。

這是元徵必須要走的路,他别無選擇。

岑夜闌起身打開窗,看着陰沉的天色,不知怎的,突然生出幾分莫名的心慌,整顆心都懸着。

突然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岑夜闌擡頭看去,是他的親侍。親侍躬身行了禮,說:“将軍,京城傳來消息,陛下……駕崩了。”

岑夜闌神色驟變,親侍低着頭,猶豫了一下,繼續道:“清州去的人遲了,殿下在臨京西山遇襲跌下了懸崖。”

“清州的人找了兩日才尋着殿下,殿下受了重傷,瘋……瘋了……”

岑夜闌恍了恍神,仿佛沒聽清,臉色蒼白,輕聲說:“什麼?”

“什麼叫瘋了?”

親侍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夜闌一眼,被他的神态駭了一跳,嗫嚅不敢再言。

岑夜闌腦中不斷地回旋着跌下懸崖、重傷、瘋了……無論哪個字眼,岑夜闌都無法同元徵放在一起。他隻覺一陣頭暈目眩,擡手緊緊攥着窗棂,陡然間胸口泛上強烈的惡心感,岑夜闌忍了又忍,方才咽下那股不适。

他茫然地想,元徵,瘋了?

58

太和二十三年不是個太平年。

那一年,文帝駕崩,定王元承逼宮,宣王元珩臨危受命成了新帝。短短數月,江山易主。後來史官在燕史上所書寥寥數語,根本難以寫盡當中起伏更疊,血腥詭谲。

誰都想不到,宣王元珩會成為新帝,不是文帝最疼寵的七皇子元徵,更不是朝中呼聲最高的定王元承,而是聲名不顯的宣王元珩。

“宣王——怎麼會是宣王?”岑夜闌眉頭緊皺,文帝子嗣衆多,元珩行三,岑夜闌和元珩隻有數面之緣。岑夜闌記得元徵在他面前提起他時,言語之間頗為親近,說他三哥性情極好,最是溫雅。

“陛下駕崩前夕,定王率禁軍圍了皇宮,平安侯同定王本就不睦,當衆斥責他狼子野心,還調來了護城營。”

“禁軍和護城營在京中一向鬥得厲害,那一夜整個皇宮都封鎖了,宮中大亂。”親侍說,“定王死于流箭,聽說陛下醒來得知此事後急火攻心,當時就不行了,隻留下了将皇位傳給宣王的口谕。”

岑夜闌摩挲着手中的杯盞,茶水溫熱,咽下幾口才壓下漫上來的不适。他這些時日不知怎的,總是覺得惡心乏力。

岑夜闌說:“陛下沒有留下遺诏?”

“沒有。”親侍輕聲道,“聽說陛下身邊的劉公公都被定王殺了,口谕還是平安侯傳的。”

岑夜闌思索了半晌,揮退了親侍,他靠着椅背,忍不住想起元徵。岑夜闌想,元徵怎麼會瘋,這個人,當真瘋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