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皇太後出身孟家,先帝在時,就對元徵頗為寵愛。皇帝子嗣衆多,長在太皇太後膝下的,隻有元徵和元珩。
誰都沒想到,元徵在太皇太後宮裡會發瘋症。
事情傳到岑夜闌耳朵裡的時候,岑夜闌手一抖,燒了一半的密信就掉在地上,隐約可見“河東”“司韶英”幾字。
元徵是孟懷雪帶進太皇太後寝殿的,那時皇帝也在,元徵躲在孟懷雪身後。太皇太後年事已高,老來喪子之痛猶在,眼見着疼愛的孫兒成了這般模樣,眼睛都紅了,抖着手要碰元徵。孟懷雪哄了許久,才讓元徵挨着床邊坐下,任那雙蒼老幹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指。
可沒承想,元徵突然就發了瘋,捂着腦袋整個人都在地上慘叫,太皇太後都吓壞了,掙紮着想抓住他,元徵卻逃跑一般,慌不擇路地在殿中亂跑,将偌大寝殿攪得兵荒馬亂,太皇太後本就虛弱,又生生昏倒了。
岑夜闌揮退了心腹,臉色蒼白,下意識地就想去元徵府中。可他一動,腹中就隐隐有幾分不适,一手撐着桌才穩住了身體。他竭力平複着呼吸,擡手輕輕摸了摸小腹,孕期尚短,他穿的是輕薄春衫,還看不出懷孕的迹象。
岑夜闌才發現自己懷孕時,這個孩子仿佛不高興岑夜闌不想要他,鉚足勁兒地折騰岑夜闌,極力宣告着自己的存在。直到岑夜闌啟程返京時,他的孕期反應才慢慢小了。
岑夜闌無奈地想,這可真是個小祖宗,同元徵一般,不讓人省心。
可想是這麼想,岑夜闌卻好像能感覺到這個孩子根植于他的血肉當中,正在他的身體裡慢慢成長,這種感覺玄之又玄,就連他所帶來的負擔都變得微不足道,甚至有幾分甘之如饴的意味。
岑夜闌耐着性子在書房中枯坐了半晌,臨近黃昏,蘇沉昭才臉色凝重地回了府。
蘇沉昭手裡拿的白巾裹了些藥渣,他細細打開,放在岑夜闌面前,皺着眉說:“七殿下的脈象一向平穩,我今日診脈,卻發現他脈象紊亂,有走火入魔的迹象。”
岑夜闌神色微變,說:“怎會如此?”
“我也不解,”蘇沉昭盯着那些藥渣,“這段時間我和宮裡的禦醫都看着殿下,按理來說,不會出現這樣的變故。”
“殿下的藥方我看過,都是尋常的方子,我想不通,殿下怎麼會突然犯病……”
蘇沉昭眉頭擰得緊,接着說:“回府的路上,我請陸照大哥回去給我取了些藥渣。”
陸照和齊銘都是岑夜闌的心腹,齊銘死後,岑夜闌帶着陸照進京。京中局勢詭谲,兇險萬分,岑夜闌索性讓陸照跟着蘇沉昭。
岑夜闌道:“這些藥渣不對嗎?”
“倒也不是說不對,”蘇沉昭道,“禦醫換了一味藥材,藥效相同,本也無妨,隻不過……”
他頓了頓,望着岑夜闌,聲音突然輕了,說:“我今日在殿下身上聞到了檀香,不單單是檀香,還有一股極淡的異香……”
岑夜闌心中一寒,直勾勾地盯着蘇沉昭,隻見蘇沉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,說:“那香我問了太醫,太醫說太後禮佛,殿中長燃檀香,可我聞到的根本不是檀香。我想了許久,那香我記得當年和師父前往南疆時曾見過,師父說,自古醫毒不分家,此香能治病,亦是毒香。”
“這香正和禦醫換上的那味藥相沖,能亂人神志。時日久了,當真會使人發瘋的。”
岑夜闌沉默不言,蘇沉昭一貫遲鈍,心中隻有醫術,從未想過人心詭谲,陰謀算計,他琢磨明白的刹那,渾身都冒冷汗。
岑夜闌許久不說話,蘇沉昭慌了神,沒有說起醫理時的有條不紊,他捉着岑夜闌的衣袖,輕輕喚了聲:“……阿闌。”
岑夜闌沉聲道:“這件事除了你,還有誰發現了?”
蘇沉昭搖了搖頭,說:“我不知道宮裡的禦醫有沒有發現,藥渣是陸照大哥偷偷拿回來的。”
岑夜闌說:“沉昭,今天的事你隻當作不知道,明白嗎?”
蘇沉昭茫然道:“那七殿下……怎麼辦?”
岑夜闌靜了須臾,道:“沒事,一切有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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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徵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