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(第4頁)

燕都是京都,繁華光鮮,溶香坊卻像是那浮華背後的另一面。

街道長,屋舍低矮,路上行走的多是布衣百姓,逼仄的巷道裡隐約可見幾個或躺或坐的流浪漢和乞兒。

溶香坊裡魚龍混雜,岑夜闌做了江湖人打扮,又戴了鬥笠,垂落的黑紗遮住面容,行走在街道時倒也鮮少有人會看他。

不多時,岑夜闌在一家鐵匠鋪子前停住了腳步,一個中年漢子正在哐哐哐地錘煉着手中堪堪成形的粗劣刀具,聽見腳步聲,頭也不擡就道:“随便看看。”

岑夜闌笑了笑,說:“周叔。”

周磬猛地擡起頭,一眼就看見了岑夜闌,又驚又喜,一聲“将軍”險些脫口而出,瞧見他的裝扮,伸手道:“貴客,裡面請。”

二人進了裡間,周磬謹慎地将門關上,直接就跪了下去,抱拳道:“周磬見過将軍。”

岑夜闌當即扶住他,說:“周叔不必多禮。”

周磬面容黝黑,露出個憨厚樸實的笑容,就着岑夜闌的力道站了起來,說:“我早就聽說将軍回京了,沒想到,您會親自來這裡。”他一邊說,一邊熱切地去給岑夜闌泡茶,壯實的漢子,行走時卻一瘸一拐的。周磬曾是北境軍,是岑熹的心腹,後來在戰亂裡傷了腿,就從軍營裡退了下來,岑夜闌念他一人孤苦,索性讓他留在京畿過尋常人的日子。

岑夜闌說:“周叔,這些年可好?”

周磬笑道:“好,好,一切都好,就是心裡挂念将軍。”

岑夜闌莞爾,周磬泡了茶,說:“茶水簡陋,将軍,請。”

岑夜闌接過茶杯,那雙手曾握刀立戟,粗糙猶有風霜。二人閑聊了幾句,岑夜闌拿杯蓋拂開茶面漂着的茶葉,慢慢道:“周叔,其實我此番來,是有事相詢。”

周磬道:“将軍您盡管說,末将雖不在營中,可一日是靖北軍,生死都是靖北軍。”

岑夜闌看着周磬,道:“周叔,這些日子溶香坊可曾出現什麼生面孔?”

周磬想了想,說:“溶香坊是整個燕都最亂的地方,常常都會有生人出入溶香坊。将軍,您是要尋人嗎?”

“我要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。”岑夜闌取出一張畫紙,展開,紙上是個瘦弱少年,面容普通,隻有眉心一點紅痣分外惹眼。

周磬的目光落在那張畫上,他道:“我不曾見過此人,不過他若是在溶香坊,要尋他蹤迹倒也不難。”

岑夜闌道:“此事事關重大,隻能暗中尋找,而且一定要當心。”

周磬面容一肅,拱手道:“是,将軍,周磬明白。”

岑夜闌微微一笑,輕聲道:“周叔,辛苦你了。”

“将軍說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了。”周磬笑道,“能再為将軍驅使我心裡不知有多高興,這些年蒙将軍照拂,日子過得舒坦,可我總想起當年在北境的日子,午夜夢回,都是在北境和兄弟們并肩作戰,斬殺胡人啊。”

岑夜闌看着面前的老将,輕聲道:“周叔,你啊,就好好休養着,北境交給那些年輕的兒郎。”

周磬頓時哈哈大笑:“放心,有将軍在,我怎麼會不放心。”

岑夜闌出了溶香坊,臨到坊口,又回頭看了眼,孟昙說成槐或許藏身在溶香坊,他着人暗中探訪過幾回,一無所獲。逼宮那夜,城門禁嚴,成槐即便出了宮,卻未必能出城。

何況他帶着遺诏,出城無益。

遺诏……先帝的遺诏,有這麼一個隐患,無怪京畿這麼久以來一直禁嚴。元珩一日尋不到成槐,隻怕夙夜難寐,越發盯緊元徵和孟家。

蘇沉昭斷出元徵喝的藥有古怪後,費盡心思想出破解之道,磨了藥丸子暗中交給了孟懷雪。

蘇沉昭對岑夜闌說,他配的藥雖能中和藥性,可是藥三分毒,如此不是長久之道。

岑夜闌心中自然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