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夜闌抿緊嘴唇,淡淡道:“時辰不早,我先回去了。”
孟昙當即起身相送,臨到門邊,卻見岑夜闌似是想起什麼,問道:“今夜出溶香坊時,正逢着蕭夢生和護城營周旋,當真是巧合?”
孟昙頓了頓,還未開口,岑夜闌卻像是已然明了,沒有再多問,擡腿就朝外走去。
孟昙看着岑夜闌修長的背影,忍不住歎了一聲。巧合,哪有這樣的巧合?
他想起元徵,元徵是他看着長大的,被嬌寵慣了,性子跋扈又傲慢。先帝和孟昙憐他母親早逝,總舍不得多加苛責。
那一日,元徵執意要去見蕭太傅。
蕭太傅年紀大了,逢着時節,總會去城外的護國寺上香禮佛。
孟昙和元徵喬裝出了城,在禅房中見着了蕭太傅。孟昙原本是打算自己說服他,沒承想,元徵揭了鬥笠,長身一跪,直接就跪在了蕭太傅面前。
蕭太傅雖然是元徵太傅,授他詩書禮儀為君之道,可元徵是最尊貴的皇子,膝下隻跪天地君父。
他那一跪,孟昙愣了,蕭太傅更是倒抽了一口氣,駭得直接退了幾步。
元徵紅着眼睛,哽咽道:“太傅,求太傅救元徵。”
70
京中暗潮洶湧,各方勢力隐而不發,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。
這一日,上朝時本在商議太廟祭祖一事。大燕舊例,但凡新君繼位,都要前往太廟祭拜先祖,告慰上蒼。
突然,有人站了出來,竟重提了岑亦一事。岑亦叛國已是不争的事實,可叛國是禍及九族的重罪,縱然岑亦在陣前坦陳一切,岑夜闌又大義滅親當衆誅殺岑亦,可到底事情敏感,極易用來做文章。那人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吏,金殿之上,洋洋灑灑句句如刀,铿锵有力,赫然直指岑夜闌。
岑夜闌波瀾不驚地聽着對方暗藏殺機的陳詞,神色漠然,頗有幾分孤傲冷冽。
那人話音一落,當即有個武将跳了出來,罵道:“胡言亂語,岑家世代清譽,岑将軍赤膽忠心,豈能容你如此揣度污蔑!”
另一人冷笑道:“世代清譽還不是出了一個叛徒。”
“岑将軍征戰沙場十餘載,軍功赫赫,其志天地可鑒,其心日月可表。”又一人出列,昂首怒視,铿锵道,“他若是勾結胡人,怎會在陣前大義滅親,還親手斬殺延勒,如此豈非自相矛盾,當真是荒謬!”
“胡人何等陰險狡詐之輩,你怎知大義滅親不是不得已而為之,斬殺延勒不是見與虎謀皮無利可圖便以此掩人耳目?”
“可笑!分明是你居心叵測胡亂攀咬!”
“岑将軍是北境主帥,統率北境,還是岑亦義弟,若說對岑亦所為一無所知,隻怕——呵。”
“你也知是義弟,再說,人心還隔着肚皮,背後的那些腌臜算計,誰能看得一清二楚!”
文官武将唇槍舌劍,你來我往,轉眼朝堂之上就硝煙彌漫。
元珩高坐龍椅,冕旒遮了面容,突然開口道:“夠了。”
場上為之一肅,群臣都告罪安靜了下來。
元珩不疾不徐道:“岑亦謀反一事,岑卿早已遞了折子陳明一切。”
“岑卿對大燕忠心耿耿,毋庸置疑。”元珩說,“此等捕風捉影之詞,日後不必再說。”
司韶英道:“陛下,岑亦不但是北滄關主将,更是我大燕世襲的望北侯。王侯勾結外敵,非同尋常,何況所謂的真相俱是岑亦陣前一面之詞。”
“據臣所知,岑亦在陣前就已受了重刑,證詞究竟有幾分真,幾分假,尚未可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