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據臣所知,岑亦在陣前就已受了重刑,證詞究竟有幾分真,幾分假,尚未可知。”
岑夜闌擡起眼睛,司韶英偏過頭,看着他,二人目光對視,隻聽司韶英道:“臣懇請陛下,不若着刑部、大理寺徹查此案,早日查明真相,以岑将軍清白。”
元珩沉吟片刻,道:“岑卿?”
岑夜闌平靜地說:“陛下,臣有罪。”
岑夜闌話音一落,朝臣嘩然,齊刷刷地看着他。
“于公,岑亦是臣的下屬,他鑄下如此大錯,臣卻一無所知,是臣失察。”
“于私,他是臣的兄長,兄勾結外敵,禍國殃民,臣焉能置身事外。”岑夜闌撩袍跪地行了個大禮,沉聲道,“此間種種,臣難辭其咎,還請陛下責罰。”
岑夜闌垂着眼睛,卻能感覺到周遭那一道道或探究或惡意的目光。岑夜闌不是傻子,自然知道今天這一出是有人蓄意為之。
岑亦是紮在他身上的一把刀,他們要借這把刀,束縛他的手腳,讓他自顧不暇,萬劫不複。
元珩說:“既是如此,就由欽王、大理寺和刑部共查此案,還岑卿一個清白。”
“岑卿這些時日便好好留在府上靜養吧。”
岑夜闌道:“臣遵旨,謝陛下。”
***
“說是休養,其實就是軟禁。”孟懷雪蹙着柳葉眉,一邊敲着棋子,擡手落了一顆。
元徵坐在孟懷雪對面,手中執黑,沉默着緊跟了一手。
孟昙正在觀戰,說:“岑将軍手中握着靖北軍,大燕四境之師,尤以靖北軍最為骁勇,元珩不能不忌憚。”
孟懷雪道:“所幸岑将軍早有防備,否則隻怕當真要受制于他們。”
“岑亦這麼好的一個把柄他們怎會放過?”元徵突然開了口,他手中捏着一顆黑子,垂着眼睛,面容輪廓冷硬,有幾分冰冷的陰郁意味。元徵說:“當初為了絕我的後路,元珩不惜讓陳慶棄了鶴山州,如今困住阿闌,不過是為了對付我。”
元徵口中吐出那兩個字,唇齒開合,轉過舌尖,胸腔心髒都隐隐發顫,竟生出了幾分痛意。
孟懷雪皺了皺眉,道:“說起陳慶,當初陳慶棄城畏罪自殺之後,我們直接去查了陳慶,才發現他的家人早已星夜離開京畿,後來卻全都死在了流寇手中,無一活口。”
元徵淡淡道:“斬草除根罷了。”
孟懷雪說:“十天之後就是太廟祭祖,皇親國戚、文武百官都要同往,元珩若要發難,當真會在那一日?”
孟昙屈指敲了敲桌面,說:“遺诏之事在京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,加上溶香坊那把火,元珩已經起了殺心,不然他不會冒險動岑将軍。”
元徵說:“阿姐你不了解他。”他啪地落下一子,道,“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想,元珩為什麼恨我,後來我發現,大概從小就恨上了。”
“有什麼比在天地上蒼、祖宗先輩面前親手殺了我,更能報這多年怨恨呢?”
孟懷雪啞然,旋即就聽元徵說:“阿姐,你輸了。”
孟懷雪愣了愣,瞪着棋盤看了半晌,嘀咕道:“阿徵,你這棋走得怎麼殺心這樣重?”
元徵沉默不言,擡手将被絞殺殆盡的白子一顆一顆收了起來。
孟懷雪輸了棋也不惱,哼笑道:“罷了,不同你下了,我去瞧瞧你的藥。”
說着,她就走了出去,孟昙看着棋盤,道:“夜裡還頭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