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軍府外不知何時多了許多黑衣死士,無不臉覆鐵面具,手中持弓弩,簌簌風聲裡,直接翻身躍上了高牆,血腥味伴随着慘叫聲須臾彌漫開來,籠罩了整個将軍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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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二十六,暖日高照,晴空萬裡,是個極好的天氣。
太廟是大燕拜天祭祖之地,占地廣,當中有百十道長階,兩側瑞獸林立,栩栩如生。長階的盡頭就是巍峨太廟,飛檐挂角,廟裡供奉着大燕自建國以來的祖宗先輩。
肅穆的太廟,今日卻劍拔弩張一派蕭殺。
長階之上是文武百官,太廟外,是大燕的皇室宗族,卻無不沉默肅然。
今日,是元珩的祭天大典,循大燕舊例,今日拜天祭祖後,元珩就是大燕真正的君王。
欽天監手中握着祭天文書,微微躬着身,身上華服峨冠都仿佛逾千斤重,日頭高照,他卻出了滿背冷汗。
無他,隻因有人一聲“且慢”如晴天霹靂生生打斷了祭天大典。
欽天監看着慢慢出列的人,竟是老襄王。襄王是大燕的異姓王,德高望重,頗得先帝敬重。他年紀大了,鬓邊花白,早些年為救先帝傷了腿,拄着禦賜的拐杖,頗有幾分老态,眼神卻仍然迫人,直視元珩,說:“大燕立國至今數百載,從未有弑父篡位、勾結外寇的皇帝。”
“今日這祭天大典,憑何祭天,你——又何以祭天!”
襄王話一落,滿朝文武百官無不抽了口氣。
元珩頭戴帝王冕旒,無波亦無瀾,半晌卻是一笑,不愠不火地道:“襄王叔此言從何說起?”
“朕承襲先帝口谕,受命于天,世人皆知。”元珩道,“今日是祭天大典,王叔張口便是弑父篡位、勾結外寇這等無稽之談,莫不是受人蠱惑?”
襄王冷笑一聲,道:“正因為今天是祭天大典,我才要在今日當着這滿天神佛,在大燕的列位先祖面前揭露你做的那些腌臜事!”
元珩額前的珠旒晃了晃,道:“王叔,慎言。”他的目光越過人群,落在元徵身上,元徵臉上的呆傻神色消失得一幹二淨,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。元珩心中道:圖窮匕見,果然都在等着今日。二人目光對上,元珩慢慢道:“老襄王糊塗了,世子也糊塗了嗎?!”
宗族中一人哆嗦了一下,垂着頭,不敢吭聲。
不過須臾,平安侯趙潛就怒道:“還不将老襄王請下去!”
襄王拐杖猛地拄地,昂首直立,道:“我看誰敢!”
趙潛撣了撣袖子,上前了一步,說:“襄王一世英明,怎麼臨了偏信小人之言,在這兒胡言亂語,還是先下去吧,莫誤了盛典的時辰。”
襄王冷聲道:“爾等狼子野心,毒害先帝,真當你們所為能瞞天過海?”
他猛地揚起手臂,卻見手中攥着一卷明黃的洇透了烏黑血迹的卷軸,道: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,先帝遺诏在此,我看誰敢造次!”
“遺诏”二字一出,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東西,趙潛道:“襄王,你當真是老糊塗了,先帝生前并未立遺诏,你拿着手中不知從何處來的東西在這兒诋毀君王,動搖人心,當真是可笑。”
“還不送襄王下去!”
趙潛聲色俱厲,左右俱是護城營的人,有幾人聞聲而上,襄王卻已經打開了遺诏,長聲念道:“皇七子元徵,人品貴重——”
滿場乍聞“皇七子元徵”,頓時都看向了站在宗族前列的元徵。
元徵垂着眼睛,長身直立,面容輪廓淩厲,很有幾分陰郁深沉。
眼見那幾人飛快地逼近襄王,孟昙突然開了口,冷聲道:“放肆!襄王豈是爾等能冒犯的?”他施施然踱步而出,看着面色平靜的元珩,微笑道,“既是先帝遺诏,何不聽完?”
趙潛冷笑了一聲:“你們說是遺诏便是遺诏?祭天大典在即,你們卻屢屢阻攔,橫生事端,我看是你們居心叵測,意圖犯上!”
他擡手,甲胄聲齊刷刷響起,風刮着長階上翻飛的玄色旗幟,獵獵作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