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岑夜闌竟當真留了下來,即便對元徵仍是冷淡,卻也足以讓他受寵若驚,心裡生出一線希望。
元徵毫無睡意,兀自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闌的睡容,怎麼看都覺得喜歡得要命,一顆心都滾燙起來。他緊了緊手指,還是忍不住伸手摩挲岑夜闌的臉頰、發絲。
突然,岑夜闌翻了個身,眼睛睜開,直直地看着元徵,竟是清醒的,沒有半點睡意。
四目相對。
元徵手僵了僵,岑夜闌看了片刻,波瀾不驚地說:“陛下好興緻。”
不知怎的,元徵竟從他語氣裡聽出了幾分調侃,越發不自在,讪然道:“将你吵醒了?”
岑夜闌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,他一貫睡得淺,元徵腳步再輕,那麼碰他,他不可能毫無知覺。
元徵:“……”
二人不尴不尬地沉默了一會兒,岑夜闌突然開口,道:“讓沉昭進宮吧。”
元徵一怔,神色微冷,剛要開口卻聽岑夜闌說:“你是皇帝,宮中這些太醫醫術雖精湛,卻浸淫宮闱多年,有所顧忌,難免擇中庸之道,不敢冒一絲風險。”
元徵呆了呆,半晌,問:“你不想走嗎?”
岑夜闌說:“想。”
元徵一言不發,沉默地看着岑夜闌。
岑夜闌看着明黃床帷,後腦枕着一隻手,說:“元徵,你恨元珩嗎?”
元徵聽見那兩個字,嘴唇緊抿,恨嗎?自然是恨的,他父皇之死和元珩有關,元珩苦心經營,還騙他多年,對他痛下殺手,累得齊銘橫死,方靖至今仍卧床休養,怎能不恨?可恨之餘,卻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怅然。
長夜寂靜,岑夜闌聲音也不疾不徐,慢慢道:“你恨他們對先帝遇害一事無動于衷,恨他們是非不分,要翻舊賬,所以讓李安郁徹查元珩元承一黨。可這一查,這滿朝文武,隻怕大半都要牽扯其中。你要殺,能将他們都殺了嗎?”
“趨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,殺之不絕,斬之不斷。”岑夜闌說,“水至清則無魚,你即便将他們都殺了,也還不了這朝堂一個朗朗乾坤。”
元徵張了張嘴,艱難地叫了聲:“阿闌……”
岑夜闌偏頭看着元徵,元徵低聲說:“你不怨我嗎?”
岑夜闌沒說話,元徵心裡有些發慌,他抓着岑夜闌的手,說:“阿闌,你别怨我……”他看着岑夜闌,“我隻是……隻是怕你離開。”
岑夜闌的目光落在元徵的手上,心軟了軟,平靜道:“所以你将我困在這宮裡做你的禁脔?”
元徵:“不是禁脔!怎麼會是禁脔!”
他聲音不自覺提高了,看着岑夜闌,又低了嗓音,說:“我怎麼舍得……阿闌,我想你我在一起一輩子,我從來就隻想要你,我想立你為後——”
他喃喃重複道:“我想立你為後的,我要立你為後……立你為後……”
岑夜闌靜了靜,道:“荒唐,立一個男人為後成何體統。”
元徵道:“我本就最沒有體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