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徵愣了下,壓不住上翹的嘴角,揉了揉岑夜闌的嘴唇才轉身朝外走。
窗開了半扇,岑夜闌擡眼看過去,元徵正穿着衮龍袍,頭戴冕旒,身姿挺拔,端的是貴氣淩人,竟很有幾分帝王的威儀。
岑夜闌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,唇肉滾燙滾燙的,發着熱,那股子熱意勢不可擋地燎上了心尖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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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燕那一年的春天分外短,不過幾場夜雨,摧落了街頭的繁花,盛夏就裹着熱意悄無聲息地來了。
岑夜闌沒有在宮中久住,不過幾日後就同元徵提了出宮。
元徵那時正在看折子,以前他父皇看折子時會讓元徵坐在一旁,偶爾還會将一些折子拿給他看,借機考他功課。元徵最不喜歡被他父皇這樣拘着,不耐煩了,就道折子看不完,何必急于一時?
他父皇不惱,笑笑,道:“七郎,不可胡言。折子等得,百姓等不得。”
“奏折上所書啊,俱是百姓之急,為君者,怎能罔顧子民所請所求?”
皇帝所說,元徵心中自然明白,面上卻不以為意,應道:“知道了知道了,耳朵都聽起繭了,太傅唠叨,您又訓我。父皇,您是一頂一的聖人,我啊,”他撐着下颌一笑,有幾分少年的狡黠和散漫纨绔勁兒,“就是個一頂一的俗人。”
皇帝無可奈何,拿折子敲了下他搭在案頭的手,歎道:“怎的如此不成器……”
“哎喲,”元徵捂着手叫起來,“疼了疼了,阿爹,手疼,拿不動折子了。”
皇帝氣笑了,揮揮手:“滾吧滾吧,朕瞧了就堵心。”
元徵嘴角露出個笑,利落地行了一個禮,腳下往後退,道:“得嘞,兒子這就滾,不給您添堵。”
說罷,便歡天喜地地走了。
奏折是工部遞上來的,道是今年多雨,請旨加固燕南多地河防水壩,以免雨水泛濫釀成洪災。
元徵盯着奏折上的清俊字迹,白紙黑字,字字清晰看得清楚明白,腦子裡卻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折上奏的什麼事。
元徵捏着朱筆,一言不發,岑夜闌垂下眼睛,看着手中澄澈的清茶,二人誰都沒有說話,如同無聲的對峙。
元徵慢慢地落了朱批,擱下筆,才說:“好啊。”
岑夜闌擡起眼看着元徵,沒想到他應得這樣痛快,元徵臉色平靜,拿指頭摩挲奏折上洇透的墨迹,一筆落得沉,刀鋒似的,口中卻笑道:“我說了不會逼迫你,阿闌怎的還這樣緊張?”
岑夜闌心中輕輕松了口氣,說:“陛下一言九鼎。”
“言不由衷,”元徵看着他,笑了,說,“上來。”
岑夜闌猶豫了一下,還是放下茶杯走了上去,邁過玉階,年輕的帝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,直接将人摟在了懷裡。岑夜闌在宮裡住了些時日,身上染着龍涎香,仿佛籠罩着自己的味道,元徵将臉埋在岑夜闌腰上滿足地吸了一口,咕咕哝哝道:“阿闌真狠心,多陪我幾日都不願意。”
岑夜闌頓了頓,手搭在元徵的肩膀,輕聲說:“阿徵……”
元徵說:“朕要同将軍約法三章。”
他蹭了蹭岑夜闌的腰,語氣裡透着股子不講道理的蠻橫,還有幾分委屈,岑夜闌哭笑不得,卻還是歎了口氣,道:“陛下請說。”
元徵道:“不得朕允許,不能離開燕都。”
岑夜闌說:“好。”
元徵又道:“朕想見岑将軍,岑将軍得随時進宮,将軍府的門也得給朕開着。”他說着朕,端的是帝王姿态,語氣卻可憐,岑夜闌眼底笑意又深了一分,道:“好。”
元徵擡頭看着岑夜闌,岑夜闌也低着眼,目光相對,那分笑意藏都藏不及,元徵從未見過這樣柔和的岑夜闌,或者說岑夜闌從未拿這樣的目光看他。刹那間,元徵胸腔那顆心髒狠狠跳了跳,恨不得将岑夜闌永遠鎖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