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昙手揣在袖子裡,擡頭看着禦書房的房梁,當真是好木料,多少年了,都是一般模樣。
元徵吊兒郎當地說:“諸位,不是朕不想,實在是朕有心無力啊。”
大臣無言。
元徵道:“苦着臉作甚,朕是不能人道又不是死了,别擺出那副奔喪臉,晦氣。”
“不能人道”幾個字一出,如晴天霹靂,震得幾個如在噩夢中的大臣霍然驚醒,無不是難以置信。
有個别精明的,反應過來,看看上頭的皇帝,又看看身邊一言不發的孟昙、岑夜闌,心裡再是對皇帝的荒唐之詞無可奈何,也隻能無可奈何了。
皇帝都說自己不能人道了,還能怎麼着?這話傳出去,那可真是贻笑大方,掃地的不但是帝王顔面,還是朝廷的顔面、大燕的顔面。
朝臣又氣又苦,還不敢聲張。
***
岑夜闌曾想,元徵會不會想要能夠載入皇家玉牒的,光明正大稱他父皇的皇子和公主。
元徵當真想再要個孩子嗎?
5
元徵思索了片刻,還是決定去看大夫。
這些年岑夜闌的身體都是經蘇沉昭的手調理,如今他不在,岑夜闌無法坦然讓太醫為他把脈。
二人将岑玉交給奶娘,臨行時小丫頭望着岑夜闌的肚子,還伸手摸了摸,岑夜闌有點兒不自在,過了一會兒,小聲問她:“玉兒想要一個弟弟妹妹?”
岑玉擡起頭看着岑夜闌,點點頭,又搖搖頭,她說:“玉兒不想爹爹再疼了。”
岑夜闌靜靜地看着岑玉,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角,小姑娘香香軟軟的,擡手抱住岑夜闌,說:“爹爹不要怕哦。”
岑夜闌失笑:“爹爹不怕。”
***
岑夜闌身子不适,二人是坐的馬車出行,元徵握着岑夜闌的手,拇指緩緩摩挲他掌心的紋路。
岑夜闌看着元徵的手指,他想,七年了,他們竟然在一起七年了。
岑夜闌恍惚間想起頭一回進京時在獵場馴馬,馬是好馬,烈馬,他攥着缰繩馳騁了幾個來回才讓那馬斂起野性,乖乖俯首。
沒有男人不愛好馬,他拿着皇帝獎賞的鞭子回了席,心中仍惦記着那匹汗血寶馬,突然,一顆荔枝就落在了面前。岑夜闌擡起頭,就見了個生得俊俏漂亮的小孩兒,正挨着皇帝坐着,一看就是頂受寵的。
那小孩兒的模樣和面前坐着的帝王慢慢重疊,彼時岑夜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,他竟當真會和這麼個小孩兒有這諸多糾葛。
元徵說:“想什麼這麼出神?”
岑夜闌沉默了片刻,說:“你想再要個孩子嗎?”
元徵愣了下,玩笑道:“阿闌要給我生個小的?”
元徵果然還是想的,岑夜闌心落了下來,一言不發。
元徵話說完,看着岑夜闌的樣子頓時反應過來他心裡在想什麼,他捏了捏掌心的手,緩緩道:“阿闌,若說不想要你和我的孩子,那必然是假的。”
“可我經不起第二回了,”元徵道,“玉兒出生那天……”他深深吸了口氣,仿佛又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,岑夜闌臉色慘白地躺着,那樣堅強的人,疼得渾身都濕透了,每一道隐忍的聲音都讓他心驚肉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