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秦說起明日的事,燕峮忍不住跟着他的話走,兩人一邊說一邊朝着家裡去。
第二日,燕峮離京,離開前還不忘叮囑燕秦一定要離蔺綏遠些,燕秦含糊應下,心裡滋味難言。
在旁人眼中,燕二郎還是平常模樣,才情極盛,斯文清貴,但燕秦自己知道自己不一樣了。
每次在歸家途中,他總是會忍不住聽着大道旁馬車的聲音,等着某一輛馬車停駐在他面前,對他發出邀約。
每次在門房來傳信時,聽見不是那個人的邀約,他心裡總有些失落。
忍不住提筆畫了一副又一副人像,又如同掩飾一般燒掉,夜裡有美夢,第二日心裡便越空落。
夢裡人伏在書案上,青絲如瀑,随着動作輕輕晃動,一雙含情眼帶着水霧,像是藏着朦胧煙雨。
燕秦想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,便在好友相邀時,出門看他們打雙陸。
雙陸是一種博戲,雙方各十五枚棋子,棋盤為長方形,有十二條路,雙方擲骰來定行走,哪一方先将棋子移出棋盤哪一方便勝。
燕秦到了茶館,在小二的引路下去了二樓,屏風内已有三四人,燕秦同他們問好,大家都是同窗又或者是在今年會試内聚在一起志同道合之人,彼此之間也沒太多規矩,打了招呼便落座。
雙陸棋考驗對全局的把握,但有時也很吃手氣,要在擲骰上取巧。
燕秦偶爾指點正在對弈的好友一番,站在一旁觀戰,可當聽見一個名字的時候,便被屏風另一邊的動靜給吸引了。
有人戲谑道:“我們羅公子想來就要飛黃騰達了,得了蔺大人的青眼,以後還得請你多照拂一二啊。”
“沒得大人青眼,我自覺驽鈍,但大人誇贊我聰慧可為,我倒是受之有愧了。”
說話的羅公子聲音帶着些不好意思,可那話語裡的意思怎麼聽怎麼都是炫耀。
蔺大人,京城有幾個姓蔺的大人,目前拔尖冒頭的,隻那一位罷了。
燕秦微微皺眉,此人說話怎麼拐彎抹角,得了誇便大大方方受着便是,在這炫耀個什麼勁,看來這聰慧可為也得大打折扣。
屏風旁又是一陣吹噓恭維聲,别說燕秦聽不下去,正在打雙陸的幾個人也聽不下去了。
喻彥潘嘟囔道:“不過是個無所作為隻知曲意逢迎的人罷了,引以為傲還真是丢臉。”
其他人深以為然,也隐晦地附和,以免被傳了出去被人用由頭治罪。
如今奸人誤國,悠悠衆口他們堵不住,殺幾個書生還是沒問題。
旁邊的高聲笑談戛然而止,屏風被人折起,兩方人對視。
“剛剛那話是你們誰說的?”
開口的是個拿着折扇的公子,瞧着年紀尚輕,約莫十五六歲,正是輕狂時候。
燕秦瞧着這位羅公子,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他有哪裡聰慧又有哪裡可為。
“是你說的?看着我幹什麼?”
羅鞅一眼便瞧見了這邊最打眼的少年,見他盯着自己,心情越發惡劣。
“不是我說的,”燕秦神色淡淡,他瞧着屏風那邊的雙陸棋盤,道,“不若同我下一場,我想見識見識蔺大人誇聰慧的人,到底有多聰慧。”
燕秦同行幾人皆是敬佩地看着燕秦,竟然敢這麼落蔺大人的臉面,不愧是燕大人的兒子,氣節如松柏!
然而燕秦隻是心裡不痛快,他從小被人誇天資聰穎,盛譽之下他雖沒有恃才傲物,但也十分有底氣,可蔺綏也隻是說他‘尚可’,這被他誇贊成聰慧有為的人,他倒是要看看有幾分本事。
羅鞅被這麼一激,自然應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