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鞅被這麼一激,自然應下。
棋局重組,回到最初模樣,棋盤上雙方皆右前六梁,左後一梁各布五馬,右後六梁二馬,左前二梁三馬。
雙陸其實鬥智重于鬥巧,想赢就要縱觀全局,根據局勢的變化來調動棋子。
燕秦不跟其他人下不是他不厲害,恰恰是他算的太厲害,其他人都不同他玩。
擲骰後,弈者通過采取不同的行馬步數來占據有利的局道,燕秦對于雙陸的規則無比熟悉,因此每一次都能把羅鞅卡死。
羅鞅很快就落敗了,他有些難以接受,嚷嚷着再來一局。
燕秦如他所願,試了兩局之後,他握着棋子問道:“還來麼?”
他沒說什麼嘲諷的話語,神色也平靜如常,正因如此,才更有着居高臨下的俯視感。
羅鞅被輕視,又覺得自己在衆人面前被下臉子,沉着臉問:“你叫什麼名字。”
“燕秦,你若是還想找我打雙陸,盡管去清水巷燕家找我。”
年少便是輕狂,即使在同齡人裡顯得穩重的燕二郎,也還是個少年。
羅鞅氣呼呼地帶着人走了,喻彥潘對燕秦豎起了大拇指。
“燕兄就是不一般,隻是如今燕大人不在京都,若是那人回去對蔺大人告狀,你可得小心些。”
燕秦滿臉雲淡風輕:“無妨。”
他倒是希望蔺綏來找他,上次蔺府一别,他們好幾日都未曾相見。
若是蔺綏真為了那繡花枕頭罰他,他便要問問那人哪裡能入的了他的眼,論才情論樣貌,他差在哪裡,怎麼就不得他一句聰慧的誇獎,那人甚至連年紀都比他小些。
燕秦微驚,忽然有種撥開雲霧的恍然大悟感。
那日蔺綏對他爹說他年紀太大,他看不上,難道蔺綏要收那個人做幹兒子?
燕秦陷入憂慮,心裡記挂着事,顯得有些愁眉不展,但第二日是十月十五下元節祭祀之日,衆人皆肅穆,他這樣倒也不顯得特别。
下元水官解厄,燕秦用了齋飯後,坐在書房裡挑燈芯,打算夜讀靜心。
書讀了小半本,外面傳來了一些細微的動響,像是石子落在了地面上。
燕秦沒有放在心上,以為是路過的野貓在高牆上走動,造出了這些聲響。
可是石子落地的聲音卻極其有規律的響起,甚至有些砸到了窗戶下的牆壁上,這便不可能是小貓,隻能是人為了。
燕秦起身,推開門向外望去。
隻見高牆上坐了個錦衣青年,姣好的面龐在月光下如美麗瓊玉。
那落在地上的也不是什麼石子,而是一顆顆透着幽光的小夜明珠,散落在庭院裡,像是墜落的星子。
“倒是沒人告知我,蔺大人有不走正門的喜好。”
燕秦彎腰撿起滾落到自己腳邊的小珠,仰頭望着蔺綏,語氣帶着不自知的輕快和親昵。
“我剛歸京,便聽到燕二郎對我嗤之以鼻之事,便一時興起來詢問一番,不知燕郎君對我有何不滿,好讓我仔細聽聽。”
蔺綏知道事情的全貌并非如此,他光聽着燕秦同他人鬥氣的描述,都能想到當時燕秦的模樣了,便半夜摸來了小郎君府上,看着書房的燈還亮着,窗戶上照出了影子,才丢了小珠子。
否則他可能會直接進了燕秦的内室,将手貼在燕秦脖頸上來把人弄醒了。